封缄

随意春芳歇,王孙自可留。
写手,语c半吊子。
苏见喻。

默吟短札—雨过天青云开处。

/关键词:明诚视角,伪散文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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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北上的列车,请带走我。」

我又一次北上。
这次的目的地不是莫斯科,是北平。
走的时候夜色沉了下来,月台人影如豆,寥寥无几,他帮我提着行李,一路无话。
我知道他想说很多,但是无从开口。
因为我也是如此。

在我停下来要走进列车的时候,他打开了手臂,笑得格外暖人,似乎等我投过去。
记不清这是第几个拥抱了。
温存和安心却一如既往。

想到多年之前,我还是个不经事的少年。
常常去了塞纳河畔,看日影西斜,看卢浮宫的轮廓,埃菲尔铁塔的剪影,和来来往往仍需游荡的旅人。
她就在我支起画板,将将下了三两笔的时候出现。
她说,画儿倒是不错,愿意为我画一张人物肖像吗?说完,她很可爱地笑了一小声。
我一时摸不着头脑,就应了她。
那是巴黎的黄昏,给她的轮廓覆盖上一层淡淡的金色,她的黑发尾端打着卷,肆意伸展在她的肩背。她保养得很好,看不出年纪,我那时以为她不过是一个留学生。后来她告诉我她和她的丈夫都在这里工作,我着实吃了一惊。

我开始流连一家极其隐蔽的咖啡馆。
当我跟随她抵达那里,看了看门楣上的牌号,竟自觉得眼熟。
她跟我讲了很多,关于马克思主义,关于民主政治,关于社会主义资本主义,她甚至还把一本十分稀有的陈望道译的《共产党宣言》赠给我。
就是这本书,让他多多少少知道了,我的秘密。

也是一个黄昏,我刚描完一副线稿,画板背对着他,因为我这次画的是他的脸。
我看着窗边饮酒的人,鬼使神差问他,我问,先生认为资产阶级和无产阶级,谁的力量救亡胜算大一些?
他转了身的时候我从他满脸读出了无尽的惊异,甚至于,有一些恐惧。
他摇了摇头说,我不知道,但你一定不要卷进来,一旦上了路,就不能再回头了。
我沉吟半晌,不知道该回复他什么。
我不能跟他讲,我想加入共产党。

他注意到我在画画,于是走过来,我沉浸在思维的缠绕中,来不及遮下他的面容。
就这样被他看到,实在是很不好意思。
他说,画的不错,上了色赠给我?
我摇了摇头,说,从前画过的您,您自己全都讨了去,不给我留一个。
他笑了,说,我想把自己留给你,可我已经站在悬崖上。
我一惊,突然猜透了烟缸话里的意味。她的意思是,明楼也属于共产党。
我转头看着他,一字一句格外认真把话讲给他听。
我说,悬崖也好坦途也好,我希望我能跟您同行,我不畏艰难也不怕死亡,我知道我年轻我一腔热血,可我相信先生您年轻的时候,一定也像我一样格外想知道什么才是救国救民的真理。华北已经开战,不久之后巴黎也不会安全,我想您会参加抗战,那么我也就不能因循苟安。
他转了转身子,又喝下一口酒。
我记不得他后来说了什么,我只记得口腔里威士忌的味道。如今我也不喜欢烈酒,可能因为太过灼喉灼心。
他吻了我。
我在下颔摸到一粒水珠,我知道这是他沉默的言语。
他一定会怪我,但是他没有说,也许他觉得家里还有明台可以做个正常人,所以他知道明台被王天风带走的时候,才会那么生气。
没有人希望家人都在刀尖上行走,生死一线。

我的入党申请书是同给烟缸的画一起交给她的,她抖开画纸,笑得开心,过了片刻,她突然想起来,我还没有一个正式的代号。
可我却问她,那么你的名字是什么。
她停住了,所有的笑意都消失在脸上,取而代之的是悲怆。
她说,你不需要知道我的名字,我是世界上千千万万烟缸中的一个。但你既然问了,那我就告诉你,我叫贵婉。
这是一个颇有古典色彩的名字,她收拾了心情,又催着我想一个代号。
窗外是巴黎雨后的天青,我想起在我更小一些的时候,他教我念书识字,在这些东西以外,那时候他还爱念叨一句:“雨过天青云开处,这般颜色做将来。”我年幼不懂,问他这是什么意思,在一个雨霁时刻,他给我指着天空,说,这就是雨过天青云开处。
我要成为青瓷。

很快他知道我入了党,而我知道他除了蓝衣社之外也有一层共产党的身份,这时候,我似乎真正明白,什么是悬崖。
我记得烟缸死的那天。
他的拳头落在我身上,我不觉得痛。蜷缩在雪地里,我感觉不到冷。
只是求生的欲望从未如此强烈。

狂风骤雨过去之后,我就要北上莫斯科求学了。
也是一个夜晚,一样是月明,满天的星。
一样是沉默的我和他。
他知道我的身份之后,比往常更沉默了一些,我不知道到底是什么缘故,但我不后悔我的决定。

月台的汽笛响了,声声催我上路。
爱也好,恨也好,所有的烟尘都该消融在别离里,无影无踪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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